同父亲相比,你平凡得实在是乏善可陈。可是,50岁的母亲需要一个老伴儿,而一个50岁的老人对另一半的要求也务实、很多只要人好就行。
你具备这个最基本的条件,你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具体地说,你是一个老实人。和我母亲第一次见面那天,你很难堪。因為你深知自己各方面都没有优势——房子小、工资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而且刚刚结婚的儿子一家还需要你的帮衬。
说实话,母亲也只是為了给介绍人一个面子,才决定去见你的。而最终让母亲对你產生好感的,是你的那手好厨艺。见面后,你说:老李,我知道你条件好,啥也不缺,没什麼送你的。不管怎样,咱认识一场,你中午就在我家吃口便饭吧。
你的诚恳让母亲不忍拒绝,她留了下来。你没让她伸一下手,就做了四菜一汤,尤其是那道南瓜煲肉丁,母亲吃得不忍释筷。临走时,你对我母亲说:以后要是想吃了,就来。我家虽不宽裕,但招待个南瓜还是一点儿都不费力气的。
后来,母亲陆续又看了几个老头儿,可是,虽然哪一个看上去条件都比你要好,但最终母亲还是选择了你。理由其实算得上自私——她服从并照顾了父亲大半辈子,她想做一回被照顾的对象。就这样,你和我母亲住在了一起…..
那天,你、母亲,外加我,还有你儿子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一顿饭。我特意将这顿饭安排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裡,表面上看是為了表达对你的重视,其实是有种居高临下的 优越感在作祟。走出酒店时,你悄悄对我说:以后咱就是爷儿俩了,你要请我吃饭就去街边的小店,在那儿我吃得饱,还不心疼。
是你那太诚实的表情烫伤了我的虚偽,让我觉得,跟一个老实人玩心眼,就像大人哄一个孩子的糖球儿一样,已经接近於无耻。
你把我母亲照顾得很好,她每次见我都嚷嚷要减肥,那语气是幸福的。你做的饭的确好吃。一次,和你们一起吃饭时,我忍不住对妻子说:下次屠叔做饭时,你在边上学著点儿。妻子表情中并没有虚心好学的成分,反而有几分慍怒。
你赶紧出来解围,你说:我这辈子啥都做不好,就长了点儿吃的本事。你们可都是做大事儿的人,千万别跟我学。要是馋了,就回来,随时回来。这做饭的啊,最怕自己做的东西没人吃。
那天我们走时,你包了好多你做的 东西让我们带上,还把我拉到一边说:再别夸我做的饭好吃了,说真的,谁一说我这个优点我就脸红。一个大男人,把饭做得好,其他方面草包一个,这哪算优点啊。
回家的路上,我跟妻子复述了你的话。她说:他这个人,天生伺候人的命,天生就愿意低到泥土裡。咱妈有福气,老了老了,当把皇太后。
我一边开车,一边用眼睛的餘光感受妻子对你的轻贱,心裡并不想替你辩解什麼。毕竟,你始终是个外人嘛。
我搬新家的那天,你和母亲来给我们燎锅底。你严格地按照民间燎锅底的习俗,有条不紊地忙碌著。可是,等到吃饭时,你却没有出现在主座上,到处都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像是掐算好了时间,宾客散去,你回来了,仔细地收拾著那些狼藉的杯盘,将剩菜剩饭装在你事先準备好的饭盒裡,留著回家吃。
母亲不希望你这麼做,觉得委屈了你,你小声对她嘀咕:晚上我给你新做,这些我吃。母亲说:干吗天天吃剩菜剩饭呢?你知不知道我见你这样,心裡很难受。你千万别难受,让我看著这麼浪费,我心裡才不舒服呢。
树赞(我的名字)的钱都是辛苦换来的,咱帮不了孩子,那就尽量帮他省点儿。你的话,让我母亲心疼了很久,然后她决定告诉我。听著母亲在电话裡替你说好话,内心的感受很复杂,同时也為自己的这份复杂感到惭愧。
渐渐地,对你的好感越来越浓。有时候,甚至有一些依赖,你总是无声地為我们做很多事换掉家裡坏了的水龙头,每天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母亲住院时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直到出院后才告诉我们。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病倒,而且病得那样严重。你在送我儿子去幼儿园的路上轰然倒下——脑血栓,半身不遂而卧床。我,还有你儿子,起初对你的治疗都很积极,我们希望你儘快好起来,依然可以像从前那样為我们服务,任劳任怨。可是,你再也没有站起来。
原先只会微笑的你,变得无比脆弱,总是流眼泪。母亲照顾你,你哭;你儿子给你削水果,你哭;我们推著轮椅带你去郊游,你哭;多次住院,看著钱如流水般被花掉,你哭。
终於有一天,你用剃鬚刀片朝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切了下去。抢救了五个小时,你才从死亡线上挣扎著回来,很疲惫,也很绝望。没有想到的是,先我弃你而去的,是你儿子。
他开始很少来看你,直至后来连面都不肯露一下。每次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在出差,回来就过来看你。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出要和你分手。
你们本来也没有登记,就是一拍两散的事情。母亲跟我说:我老了,照顾不动他了。妈帮不上你什麼忙,但也不能捡个残废爹回来,做你的拖累。这就是冰冷的现实。我不想让母亲去做这个恶人,於是我狠狠心,决定由我来说出分手的话。
我对躺在医院裡的你说:屠叔,我妈病了。你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我尽量做到不為之所动。你知道,我妈也一把年纪了。这些日子,她是怎麼对你的,你也看见了。你继续流著眼泪点头。
屠叔,我们都得上班,我妈身体又不好。你看能不能这样,出院后,你就回你自己的家,我帮你请个保姆。当然,钱由我来出,我也会经常去看你。话说到这裡时,你不再哭了。你频繁地点头,含混地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不用请保姆,不用……
走出病房,我在医院的院子里还是流了眼泪,说不清是解脱后的轻鬆,还是心存愧疚的疼痛。我去家政公司,為你请了一个保姆,预交了一年的费用。然后,去了你家,请工人把你家重新装修了一下。我在努力地做到仁至义尽。不為你,只為安抚内心的不安。
你出院回家的那天,我没有去,而是让单位的司机去接的你。司机回来后对我说:屠叔让我跟你说谢谢,就算是亲儿子,也做不到你这一点啊。这些话,多少安慰了我,我感到了一丝轻鬆,可这轻鬆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不在的那个春节,我们过得有些寂寥。再也没有一个人甘愿扎在厨房裡,变著花样地给我们做吃的。我们坐在五星级酒店裡吃年夜饭,却再也吃不出浓浓的年味。
儿子在回家的路上说:我想吃爷爷做的松鼠鲤鱼。妻子用眼睛示意儿子不要再说话,可是,儿子反而闹得更兇:你们為什麼不让爷爷回家过年你们都是混蛋。
妻子狠狠地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可是,那耳光却像打在我的脸上,脸生生地疼。儿子的一句话,让我们聊以自慰的所有心安都土崩瓦解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的眼睛也红红的。可想而知,那是一个多麼不愉快的大年三十。
我无比怀念去年你还在我们家的那个年一个家的幸福温馨,总是建立在有一个人默默无闻地付出、甘当配角的基础上。
不知道在这个夜晚,屠叔,你跟谁一起过?又是否也会想起我们?会不会為我们的无情心生悲凉?新春的鐘声敲响后,我还是驱车去了你那裡。你步履蹣跚地给我开了门,见到我,嘴上在笑,眼裡却有了泪。走进你冷锅冷灶的家,我的眼泪再也没有止住。
我拿起电话,打给你儿子,大骂一通之后,开始给你包饺子。保姆回家过年了,给你的床头预备了足够吃到正月十五的点心,我再次在心裡狠狠地骂了娘。
热气腾腾的饺子终於让你的家裡有了一丝暖意。你一口一个地吃著饺子,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在初一的凌晨摇摇晃晃地离开你的家,喝了酒,只好把车停在你家楼下,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满目凄凉。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你在哪儿?
我再次发了火:我在一个孤寡老人的家裡。我们都是什麼人啊?人家能走能动时,咱利用人家;人家现在动不了,咱把人家送回去了。咱良心都让狗吃了,还人模狗样地讲仁义道德,我呸!
站在大街上,我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骂够了,骂累了,我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背起你就往外走。你挣扎,问我:你这是干吗?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你说:「回家。」
爷爷嘛,就是用来疼的你回来了。最直接表达高兴的,是我儿子。他对你又搂又亲,吵闹著要吃松鼠鲤鱼,要吃炸麻花,要做面人小卡。
妻子把我拉到小屋,问我:你疯了?他儿子都不管他,你把他接回来干吗?我不再发火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他儿子做得不对,那是他的事,不应该成為咱放弃屠叔的理由。我不能要求你把他当成亲公公,可是,如果你爱我,如果你在乎我,就把他当家人。
因為在我心裡,他就是家人,就是亲人。放弃他很容易,但是我过不了自己心裡的坎儿。我想活得心安一点儿,就这麼简单。同样的话,说给母亲听时,她泪如雨下,紧紧地握著我的手说:儿子,妈没想到你这麼有情有义。
我说:妈,放心吧。话说得难听一点儿,就算有一天,你走在屠叔的前面,我也会為他养老送终的。再说白一点儿,以我现在的收入,养个屠叔还费劲吗?多个亲人,有什麼不好呢?不一会儿,我儿子进来了,进来就求我:爸爸,别再把爷爷送走了。以后,我照顾他。
以后你老了,我也照顾你。我把儿子搂在怀裡,心裡一阵阵惊悸,还好,还好没有明白得太晚,还好没在孩子心目中留下一个不孝之子的印象。爷爷嘛,就是用来疼的,怎麼能送走呢!我含泪跟儿子开了句玩笑,给他吃下了定心丸。
看完了,你从中领悟到了那个朴实的道理了吗?其实父母亲要的真的不多,只是一句随意的问候爸、妈,你们今天好吗?随意买的宵夜,煮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晚餐,睡前帮他们盖盖被子,天冷帮他们添衣服、戴手套….都能让他们高兴温馨很久。
有时,我常在想:我希望我的子女以后如何对我。那现在,我有没有如此对待我的父母?我相信,人是环环相扣的;现在,你如何对待你的父母;以后,你的子女就如何待你。
朋友,人世间最难报的就是父母恩,愿我们都能:以反哺之心奉敬父母,以感恩之心孝顺父母!生命不要求我们成為最好的,只要求我们作最大的努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界上最不能等待的事就是孝敬父母不要当失去时才去后悔没有珍惜……诚如斯言,当善待父母,父母是个宝……陪伴是最好的感恩!
祝愿天下父母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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