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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信义天妇罗老板李茂林分享自己的经验，希望能将更多误入歧途的少年人拉回正途（摄影：杨弘熙）
李茂林眼睛很大很亮，他不说话直直瞪著你时，还是有点煞气。当他意识到，便掩饰地「呵呵、呵呵」笑起来，虽然那笑仍然很江湖，但至少让人森森冷起来的背脊暖一点。
「现在好多了。刚出狱帮妈妈时，脸相更凶，好像不买会打你一样。」李茂林说：「在江湖上打滚久了，下意识要兇一点才能保护自己。」
李茂林是基隆信义天妇罗的老板，这家店由母亲陈素梅在信义市场摆摊卖了二十多年。李茂林十六岁就因聚眾滋事被保护管束，此后三进三出监狱前后服刑十八年，甚至一九九〇年还闹出震惊社会的监狱械斗事件。
「我看到他被銬上手脚镣、血一直流，吓到哭都哭不出来，不知道这个儿子还有没有救。」农历年前陈素梅為儿子製办年菜、新衣，风尘僕僕从基隆送到台南监狱，却得知因為受刑人打架，全面禁见：「回程我提著大包小包蹲在火车侧门梯阶上，一路望著铁轨哭回家。」
「一睡就梦到他跟人打到全身是血，尖叫惊醒坐在床上哭，最怕半夜的电话，因為一响就有事。我过了快二十年这种日子。」陈素梅為了这个儿子，流尽了好几生的泪水，所有人都劝她放弃：「我也曾经想不开要去烧炭，但我又想，这样谁去探监？」
有一回李茂林会客回来，看到狱友们全瞪著他。「我问干嘛这样看我？他们说，大家进出这么多次，家人都放弃了。我也进出这么多次，為什么我妈妈都不放弃？」李茂林当时愣住了，才明白那些眼神是羡慕、才发现自己有多幸福。
从那时起，李茂林决心不再让母亲流泪。出狱第二天他就帮著母亲在信义市场卖起天妇罗，但若有顾客上门母亲不在旁边，他便慌乱大喊：「妈！客人来了！」赶紧转身炸天妇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怕。逞兇斗狠的guts我有，可是招呼客人我不会。」李茂林说，被母亲骂：「怕什么？我们是做生意又不是做小偷，做流氓才见笑，做生意不怕见笑！」
当时天妇罗摊生意不好，一天只能卖一、二千元。李茂林想翻身，让母亲过好日子，他每天清晨二点摸黑到市场，埋头钻研天妇罗的成分比例、揉捏技巧：「摸索到最后，用双鰭鯊作鱼浆，肉质细腻、肌凝蛋白多，凝结度才高。」李茂林总算研发出鱼浆的黄金比例，接著他背起行囊，挑战台北地区早市。
「我到松山市场摆摊两个月，有天一早去，哇，一整排婆婆妈妈在等我。她们说我的天妇罗鲜味重、吃了会上癮。」说到得意处，李茂林整脸线条都柔软了。他又研发新產品，像中西混搭的「起司天妇罗」、「海苔天妇罗」，分店一家家开，冷冻食品包括招牌的「大圆天妇罗」等都已经进入全联、顶好等通路。
现在陈素梅已半退休，但对儿子的拼劲很担心。採访当天李茂林说：「我要把生意做大，要让妳过想过的生活。」陈素梅皱眉反问：「爱做多大拢没有身体大啦，你昨天睡几小时蛤？」
即使歹仔早已回头，但母爱的重量，仍沉沉坠在陈素梅的眉间。（撰文：郑郁萌）
文章来源 ：壹周刊
